第二一三章 城里城外(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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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维亚的华甲必丹连富光,和往常一样,在十二点钟用午餐。

三十多岁的他年轻的时候周旋在上层圈子里,喝酒喝坏了胃,医生叮嘱他不能吃一些难以消化的食物,最好是吃一些流食,喝点粥什么的。

但美食的诱惑总是难以抵挡,吃饭未必一定是为了吃饱。

餐桌旁,忠诚的仆跪在地上,手里托举着一个银质的盘子。

连富光将食物咀嚼出美味的汁水,咀嚼到一定程度后,久随的仆便将盘子递过去,让他将嘴里榨了汁水的残渣吐出来。

不远处的葡萄牙教堂传出了一阵钟声,宣告午时已到。仆端来洗手的盆,净了净手,擦了擦嘴,像往常一样吃完了午饭之后便要去见见客,洽谈一些生意。

作为华的甲必丹,如果华有什么事和他谈,或者谈生意,自然是主动来他的府上。毕竟南洋的,不管是荷兰,爪哇还是华,谁不知道他的“阿马努斯格拉赫特庄园”。

如果要自己出去找别,那一定是去找荷兰,只有荷兰才能让他这个甲必丹主动登门拜访。

离开了自己的住宅,街上很多巡逻的荷兰士兵,以及一些爪哇的雇佣兵。这种紧张的态势,从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

他的住处就在鲁瓦马六甲街,旁边就是葡萄牙教堂。荷兰虽然是新教徒,但宗教归宗教,生意归生意。

上次奥斯坦德公司在广东福建囤积茶叶打击荷兰对茶叶的垄断,那时候还固守达维亚中转贸易的荷兰不得不放出高价,诱惑大顺这边的海商将茶叶送到达维亚。

可送来之后,荷兰立刻扣了船,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也不说要出尔反尔降价收购,就是扣着船不让走,运来茶叶的大顺海商不得不用极低的价格出货,多扣一天损失就多一些。那一次那些海商们发誓,再不会来达维亚,更不会往达维亚卖一片茶叶。

之后在十七委员会还未做出直航广东、成立对华贸易特别委员会之前的那几年里,多亏了澳门的葡萄牙,运来了大量的茶叶,缓解了东印度公司的茶叶垄断危机。这一座葡萄牙的天主教堂,就在新教的荷兰的殖民地继续存在着。

教堂旁象征着仁慈的受难十字架旁,是一根高耸的旗杆,上面挂着一个已经没有一点腐骷髅。

和往常一样,华甲必丹连富光每次走到这里的时候,都会看一眼这个可怜的倒霉鬼,并且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和重蹈这个倒霉鬼的覆辙。

二十年前,连富光曾见过东印度公司的行刑手段,就是这个脑袋现在还挂在旗杆上的倒霉鬼。

那时候的连富光才十来岁,自己的父亲是雷珍兰(少尉),还不是甲必丹(上尉),那时候他就住在达维亚。他不是在大顺出生的,而是在达维亚出生的。

那一次审判的,是个叫彼得·埃尔伯费尔德的荷兰。罪行是达维亚的极刑,并且邀请了在达维亚城里居住的华雷珍兰、甲必丹们前去观看。

那次行刑给连富光留下了刻的印象,更是潜在地影响了他的意识:任何与荷兰作对的,都会是一样的下场。

被绑在十字架上,用混着铁丝的鞭子抽到骨断裂,再泼水浇醒。在其被水浇清醒之后,由外科医生剖开“罪犯”的胸膛,挖出双肺扯断,用绳子拴好挂在旗杆上喂海鸟。

最后将四肢和肢解,把挂在高处,不等生蛆,海鸟就会将上的净,最后只剩一个骷髅吊在旗杆上。

看这一次行刑的时候,连富光只有十三四岁。转眼二十年过去,每一次经过这里,他都会想到很久前的那个下午,每天都会告诫自己,不要做任何让荷兰不痛快的事。

荷兰……可以毁掉一切反抗者,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

和往常一样,告诫自己之后,正要叫仆赶车离开此地的时候,却看到了自己的亲弟弟连捷光正在路,似乎在那等什么

停下了车,亲弟弟连捷光走过来,歪看了看自己的亲哥哥,哼了一声问道:“是你状告荷兰,说怀观兄弟是个坏?”

是亲兄弟,又都是华,即便身在南洋,兄友弟恭的道德还是应该有的。但连捷光连声哥都没有叫,言语中满满的都是怨气和指责。

连富光看了一下四周无,沉声道:“三弟,你不要以为我是个小。我是为了保护城里咱们的。连怀观举止有异,会连累咱们一起被害死的。你回看看那个旗杆,你也见过那场行刑,你应该知道荷兰的手段。”

“我们和城外那些穷鬼不一样。”

“我们有居住证,我们遵守荷兰的法律,我们不会舞刀弄枪去反抗,也老老实实遵守总督的命令。”

“可若是城外那些穷鬼起来闹事,城里的一样会被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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