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4 失众独夫（2/3）

但是庄园耕作本身便已经在京式微，那么早先荫占的丁在不能投生产的况下，反而成了一种负担和累赘。所以如今在京，渐渐兴起一罢退荫户的风，大量的荫户被世家自发的排挤出来。

隐爵如今覆盖整个京地区，完全不需要用什么强硬手段，自然而然就能掌握到这些新增的数据。这一部分被世家排挤出来的荫户，一方面南迁至会稽这个地广稀的吴中腹心，一方面居近京安置，由商盟出面组织大规模的垦田生产，居近提供各种易产品。

如此刻的变革，都是在京本身并没有一个强力官方涉的前提下完成，并且仍在持续升温。除了庾条这种刻介其中，亲眼所见，亲力亲为者，局外真的很难理解如今的京是怎样一种形态。

正因有这样的认知，庾条才敢于违背大兄的意愿，因为他知，承载如今京之繁荣最重要的底盘之一，正是由沈家所主导的吴中商盟。时下京这些侨门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存方式，谁要坏眼前这一切，无疑就是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举目皆敌！

不同于温峤单纯的感慨，庾亮在听到庾条讲述诸多京现状时，更多的是的警惕。虽然他始终不曾放弃对京的关注，并且屡次下诏排遣官员前往京巡视、劝耕，但对于京真实的况，确实是所知不多。

尤其在听到京诸多货品易当中，关系到民生之本的米粮易每月竟有几十万斛之多，庾亮便更加的心惊。过往几年，江东并无战事，各方赋税也都上缴及时，数年积累之下，如今都中府库储粮不过在三十多万斛之间，较之京一月的易量居然都差之甚远！

换言之，假使有一天四方粮道断绝，朝廷若想维稳京局势，便必须要承担一个如此大的粮食缺！而朝廷所掌握的粮食，甚至不足维持一个月的时间！

一想到或要面对那样恐怖的局面，庾亮都感到手足冰凉，这根本就是时下朝廷完全不能解决的问题啊！

其实庾亮所想是过于悲观，京的货品易量诚然庞大，但也是随着水运况而有所涨消。庾条所言数据乃是一年最盛月份，若平均在一年来看，数据会有所回落。而且京的庄园经济色彩虽然在逐步淡化，但毕竟有以往十数年的基础，加上近几年大规模田庄的开垦经营，本身能够满足一部分需耗。

而且像米粮之类货品，需求最大的还非京本地，而是江北淮泗之间。那里处于南北对冲的最前线，战频频，生产坏严重，许多流民帅为了维系局面，往往都要在江东大肆采购粮食。

这些流民帅乃是京那些商家最欢迎的豪客，采购量大不说，枝节问题也不斤斤计较，惟求能够按时足量货。京左近几万民夫，最起码有一万是在长期为这些服务。而流民帅有了充足的物资供应，同时为了支付这些订单，也都在青徐之间大肆侵扰掠夺，又成为京更加稳固的屏障。

这诸多因素，有的庾亮已经考虑到，有的则是下意识忽略。总体而言，如今的京虽然繁华，但却有悖于他的执政理念，这样的况不能长久维持下去。既然民众都已有所富足积蓄，在这样一个基础上罢商还耕肯定见效更快，同时还能解决诸多隐患。

沉吟少许后，庾亮将那些卷宗放在了案上，望向庾条的眼也有所缓和，开说道：“这么看来，你在京倒也并非尽在虚耗光，已经有了不浅的历练。这样吧，稍后你回京，将我代给你的事处理完毕，而后归都在少府暂作司库郎中，也算是学成有用。”在他看来，终究要才为国用才算是正途。

庾条听到前半段，脸色尚有欣喜，以为大兄终于为事实打动改变心意，可是听到后半段，心绪却是陡然下沉。他沉默良久，于席中沉声道：“大兄之命，恕我难为。京今之繁荣，乃我与同侪心血浇筑，绝不能毁于我的手中！”

“你再说一遍！”

庾亮闻言后，脸色已经是陡然沉了下来，他确是没想到庾条居然敢如此直接拒绝他的意愿。

庾条下意识低避开大兄威严的目光，然而过不多久，长久淤积于怀的不满渐渐蔓延出来，他蓦地由席中站起来，大声道：“再说十遍都是如此！大兄，我早非昔凡事都需耳提面命的小子，于于事都有自己方略。或是所行有悖于大兄期待，但也侥幸有所建树，可见并非一无是处。大兄你向来峻整察察，不容小垢，此为圣德行，非常能踵迹而效，何苦定要兄弟们一个个都成失众独夫！”

“放肆！”

听到庾条直呼自己为独夫，庾亮更是羞恼，同样由席上站起来，握住铜如意的手指更是隐隐发白。

庾条直视大兄那愤怒到极点的视线，徐徐跪在地上，沉声道：“言鲠在喉，不吐不快。大兄教我成，本不该恶言面忤。然而今之大兄，欲求恶言都恐难得。圣都失之子羽、宰予，非至亲与告，更闻于何？大兄，力有穷，若一味独行于世，其势难久啊！”

“滚出去！”

庾亮扬起手中铜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