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7 至死不悟（2/2）

逆贼凶徒。王允之一生死简单，可是琅琊乡土刚刚遭遇血洗大祸，尤其琅琊王氏更是死伤惨重，直系族几乎尽数死在了民中。

若在这时候再将王允之拱手出由宰杀，可以想见乡对于诸葛家将会非议到何种地步。面对这种局面，诸葛虪已经完全不知该要如何应付，只能每派遣急信央求父亲速速返回覆舟山主持局面。

王允之一之动，令得局面焦灼至斯，诸葛虪虽然怯于乡不敢擅杀其，但自然也不会给予什么好的待遇。

所以囚禁王允之的地方，虽然在外表看来仍是一个颇为宽敞的营房，但其实内里却另竖一个狭不盈丈的铁栅牢笼，其中空间仅容坐卧而已，就连饮食便溺都大受限制，由此也可看出诸葛虪对于王允之的恨与忌惮。

目下的王允之，形象较之早前已经大有不同，往年的他，虽然望去不乏冷狠戾，但总体上还是保持着世家公子的从容仪态。

可是现在的他，披散发，麻袍裹身，脸色惨淡，两眼里更是布满了血丝，整个状若无骨的依靠在铁栅上，尤其那散的发早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掺杂灰白。

营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诸葛甝疾步行进来，眼下父亲不在覆舟山，诸葛虪也不好过多苛责兄长，因此他的行动尚算自由。然而王允之只是呆坐在那里，对于诸葛甝的到来懵然无觉。

诸葛甝绕着铁栅行走一圈，两眼中恨意流转，直到站在正对王允之的位置，才冷笑说道：“猷兄，栅下豚犬滋味可称美妙？”

王允之仍是那木然姿态，对于诸葛甝的讥笑完全的视而不见。

“王猷，你真是……哈，怪我自己使不明，我父早有厉训言是王猷诡诈薄，我愧不听父训，竟然将你这凶厉徒视作良友！你家门横祸，怪你自己谋弄险，怪你所用豚犬血亲，与我何？你要报仇，自去逐死，为何要将我置于那等凶险之境？我以赤诚待你，你可有半分真心回馈！”

诸葛甝讲到这里，脸色已是极为的激动，站在铁栅外戟指王允之：“祸亲负友，你王猷简直枉生为？”

“祸亲负友？”

王允之听到这里，眼眸中终于泛起一丝涟漪，抬望向盛怒的诸葛甝，而后低声冷笑起来：“我知伯言向来乏于自知，难道今还不自悟？我诚是犯险自伤，但却是时势弃我，但是凭你诸葛伯言，你自问有什么禀赋配与我称友？”

诸葛甝本就负气而来寻衅，听到这话后，一时间更加的怒不可遏，直接抽出腰际佩剑：“配或不配，如今你在栅中为豚犬，我在栅外为良。你道我不敢杀你？”

“即定之事，何必再问，你若真敢杀我，我倒要高看你一眼。可是，你敢吗？至于栅内栅外，又有什么区别？古来上下，少以才器论定。你诸葛伯言不过冠带诈行，难掩浅薄禽畜姿态罢了，你其实该要庆幸能够高攀于外。今次弄险成或不成，此世皆知王猷有祸世之能，而你诸葛伯言若非与我共事，世知你是物还是豚犬？”

面对诸葛恢刺至眼前的佩剑，王允之恍若未觉，继而便背过身去，长叹说道：“既敢为此谋略，今之困，早有预知，唯一可恨，我不能死于此世真正高才之手，伯言你却能有此荣幸，不得不说造物弄！”

“你这凶贼，莫非亲众遭受屠戮已经心疾至疯？我不是不敢杀你，只是不似你如此断绝！我确是才不及你，但如今高才者待死，庸才者尚有良辰可待，论及谋身，你王猷也不过尔尔！”

诸葛甝脸色变幻片刻，缓缓收起了佩剑，继而便又转到了王允之对面，满是讥诮说道。

“良辰可待？伯言你有此昏聩自昧，倒也算是一桩禀赋，起码身临绝境尚能怡然自得，死于安乐之内。”

王允之听到这话，仿佛听到了多好笑的事，低笑个不停，就在诸葛甝再有恼羞成怒之际，他才又抬说道：“庸者长以成败论高低，伯言你正是如此。势败至斯，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所以才要让你亲眼见一见目下境况已经危急到哪一步，盼你能有自悟自救之谋，不负论一场。”

“若仅仅只为杀敌报仇，我挟你都又有何用？就连你父都知你才不堪用，难道我会误以为你能有杀敌之能？可惜、可惜，我终究高估了你，你至今无有明见自悟，唯因伤来问罪与我。我虽然不过只是一悖逆孽种，但也耻于跟你这样的并论为友！”

听到王允之这一番话，诸葛甝脸上羞恼更，手掌攥住剑柄又松开，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蓦地冷笑起来：“王猷你此态，倒让我忆起往年你诈我局旧事。我久受你诡智玩弄，难道你真就以为我无有所感？我就站在此处，听你继续说，你如今已是世道共唾厌类，除我之外，又有几肯予你稍作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