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6/7）

这些话，他也觉得高志元是有理的。但是已经把他的心眼蒙闭了。起初高志元常常正言

劝告他。劝告没有用，高志元就用挖苦的话来激他。因此吴仁民在记里就写了几段责备高

志元的话。

譬如在某一天的记里他写着：

今天早晨正要出去看智君，这是我昨天和她约定的，却被志元把我拦住了。他涨红脸生

气地问：“你今天不到熊智君那里去不可以吗？”

他的态度和问话使我不高兴。他这几天故意向我说她的坏处，又挖苦我去“从事求运

动”，这些我都忍受了。我并没有和他辩论。但是他还觉得不够，还要来涉我。我不能够

再忍耐了。我回答他：“我为什么不到那里去呢？我只有在她那里才得到安慰，才得到快

乐。在整个世界里只有她一个我，关心我。你们都只知道你们的主义，你们都只知道你

们自己，你们里面没有一个关心到我身上。你们是不会了解我的。”我气冲冲地说了上面

的话就不再去理他，一个径自去了。我走到后门还听见他在楼上叫我。我并不答应他。

我走在路上时还觉得我生气是有理由的。朋友们的确不了解我。张小川他们不用说了，

他们也许不算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本来就很少。近来只有志元、亚丹两个对我好。但他们

还是只为信仰、为团体打算，只为他们自己打算。至于我的痛苦，我的幸福，他们是丝毫不

关心的。

朋友究竟是朋友埃在我需要着帮助的时候，他们反而把我推出门去，什么也不给。她预

备把我所需要的给我，而他们又不许我接受。他们永远拿着那些**的道德理论来麻烦我。

他们有什么理由不要我享受的幸福呢？他们有什么理由不许我在的温暖的抚

中养好我的创伤呢？我有的权利，他们不能涉。

为了她我甘愿牺牲一切。在她的眼里我看出了我的法律——现在是实行这句话的时候

了……他第二天无意间把记拿给高志元看。的幸福使他微笑，他没有一点恶意。他也

想不到高志元读了记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你太没有道理。”高志元放下记生气地责备他说。“昨天我们的团体开会，就在会

上决定我和亚丹到Ｆ地去的事。我们特地请你参加。难道这是我们的错？”

这一番话使吴仁民明白了许多事，前一天想不到的那许多事。他知道高志元说的是

真话。他们那个团体是新近成立的，除了高志元和方亚丹外还有不少的青年同志。这些里

面有几个他也见过，都是很热心的青年。他们虽然不常和他往来，却很尊敬他，而且对他平

的主张也有点同。因为这个缘故，他们才请他去参加昨天的集会。但是他误解了高志元

的意思，反而生气地拒绝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明呢？我本来可以参加的，”他后悔地失声叫起来。

“不早说明？哪个叫你那样慌张。我想说第二句话也来不及。我叫你，你又不答应。”

高志元张开阔嘴发出哂笑说。

吴仁民红了脸，把埋下去。他很后悔昨天错过了那个团体的集会。他知道为了就

冷淡团体的工作是不应该的，而且他还害怕那些平对他有好感的也会因此误解他。他又

觉得昨天他对高志元的态度也不对，更不应该在记上面写那些责备的话。

“现在还是胜利的时代。想不到像你这样的也会被迷得这样。”高志元继

续嘲笑说。“你试试回想你这一向来的行为。你真要为着牺牲一切吗？”

吴仁民不回答，依旧埋下，过了半晌才低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到Ｆ地去？”

“到Ｆ地去，已经决定了。路费也寄到了。行期大概在一个月以后，因为还有别的事

……”他说到这里马上住了，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事？”吴仁民追地问。

“跟你没有关系，我何必告诉你？反正你没有时间管这些事。你说得对，我们永远是

为着团体打算的。至于你，你还是到你那的怀抱里去吧，”高志元依旧挖苦地说。

吴仁民仰起脸看高志元。他的脸上现出了痛苦的挣扎的表。他咬着嘴唇皮，几次要说

话，终于没有说出，最后才吐出了从痛苦中迸出来的“志元”两个字。

高志元圆睁着眼睛，惊地望着他，好像不懂似的。但是过了好一会，他的脸部的表

又改变了。他笑了笑，拍着吴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