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尘寻欢录】（二十八、红泥火炉一杯无）（22/23）

对申屠烜多有依仗，专派他拉拢游说、试探风，好将神龙之踏踏实实稳在

掌中。

神龙之蛟身化形，尚未升龙，所以朝元馆歇息用的正殿空空如也，伺候侍

奉的宫娥们都集聚在东侧仪清池附近。那本是贵客沐浴的去所，如今却做了寝宫。

申屠烜亮出令牌宣下旨意，摒退了一众护卫侍在外，这才走了进去。

这仪清池灌注的都是上好的山泉水，井水河水是一滴不敢用的。巫晓霜身上

裹着一件蚕丝玉袍伏在池边，将下半截身子浸在水中。那泉水清凉滋润，托浮着

孩双腿，不叫她沾地，总算消去那化形遗留之痛。

巫晓霜将脑袋枕在手臂上，眼窝泛红，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申屠烜

进来，也不抬。

「晓霜，还在生气？」

巫晓霜看也不看他，没好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和你又不熟。」

申屠烜在池边席地而坐，柔声道：「与我叙上一叙，总好过自己生闷气。喏，

我在街市上给你买了一锅煎饺。」

巫晓霜锦衣玉食从小吃腻了，正好奇这街小吃，闻言终于瞥他一眼，嘟囔

道：「什么馅儿啊？」

「虾仁。」

孩这才懒懒支起身子，从旁边早早备好的托盘里绰过玉箸，点过一只煎饺

送在嘴里。申屠烜连忙凑过去，擎了酒壶给她斟了一杯梅子酒。可是巫晓霜食不

知味，煎饺吃了两只，又将筷子丢下了。

「心事埋在肚里，总归不痛快……」申屠烜在旁边道。

巫晓霜被他点明心绪，抿了抿嘴，忍不住叹了一气。

前里被尹震渊「请」回宫中，巫晓霜便知自己麻烦了。她再是单纯，也不

能不晓得九祝之在旁眼中值什么价码。一时间无从腾挪，她便佯装天真无知，

丝毫不做抵抗，假作娇蛮尽让尹震渊好吃好喝伺候起来。见她这般听话，尹震渊

自然大喜，派来申屠烜与自己作陪，期望自己能老老实实顺他摆布。

见申屠烜第一面时，这条螭龙便大献殷勤，非说是自己亲戚，倒是让巫晓霜

疼。

南海以南是为炽海，炽海螭龙既称龙脉，血脉之力大致压过蛟族一。可若

再往上攀，螭龙无路可进，蛟族却有化龙升神之资。巫晓霜贵为王族嫡，爹爹

都已蛟化神龙，于她而言自是探囊取物，无非多耗个千八百年而已。因此旁支龙

脉见了她，但凡懂事儿的，无不秉持臣礼。

她不认得申屠烜，申屠烜却认得她，只言是她幼年过寿时前来观过礼。他话

说的有板有眼，掰着指算了半天，非说是自己远房表亲。巫晓霜驳他不得，索

默认，不与他掰扯。她谨记母亲教诲，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已暗暗告诫自己，

这越是显得亲近热，越是要细心提防。

申屠烜见她叹气，见缝针道：「今游子川你也如愿见了，本该高高兴兴，

为何还是这般忧闷？」

巫晓霜虽有心防，也架不住被拿话点在心痛处，忍不住将旁边杯盘用力

一扫：「他弃了我心血石还不算！！今在殿上卑躬屈膝，阿谀谄媚，哪里有一

点样子！！更是还、还色迷心窍，一眼看见那歌姬眼睛都拔不开来！！我真是

天下第一蠢蛋，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找他！！」

前几被捉进宫来，巫晓霜听问游子川在南疆短短几便建功立业，只觉得

心上才略过，还满心美滋滋的。心想只要和他相见相认，定也能帮自己跑掉，

其后两鸾凤和鸣，不在话下。

万没想到，申屠烜出现之时，巫晓霜惊觉自己心血石竟不在宁尘那里，却在

这螭龙身上。她如遭雷击，晕目眩之际旁敲侧击，申屠烜只道是游子川在八荒

之地随手将石丢了，是他识得此物特意捡回来的。

巫晓霜未能全信，却也禁不住心碎神伤。今又见他在尹震渊面前摧眉折腰

大拍马，心中那敢与天斗的少年影子皆尽碎了，于是甫一张，满腔怨愤涌

而出，绪再按捺不住，寒泪盈眶间拼命忍耐，只不想在申屠烜面前哭出声来。

申屠烜伸手去抚她后背，被她挥袖打开，扭过去偷偷抹眼。申屠烜宽声道：

「晓霜莫要置气，游子川当丢你心血石，许是他不懂此物珍贵，乃无心之过。

今堂上那些行止，也许另有意，他若是有什么宏图伟志，大丈夫能屈能伸，

也做不得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