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满子之歌】（2/4）

不止.

我持杯之手却不能自制地震抖;酒已从杯边溅出.

(二)

后来,我在另一个宴会上再有机会听何满献唱一曲.

之后,她却像间蒸化,从长安消失.有说她已赚够了钱和年迈的父亲回到故乡;有说她已被一富收为小妾,那并答应照顾她父亲直至百年归老;有说她和一名剑客私奔了,两迹天涯;甚至有说她得了重病,早已玉殒香消.传言千万,却无一得到证实.

慢慢地,何满之名成了记忆;她没有被遗忘,只是被当作是传,就如一件惊世宝物在昙花一现后只在们脑海中留下淡淡的忆记.

可是,突然间,她又出现了.

我再听到她的歌声.

而我暗暗为她抹冷汗.

不!我指的不是她的歌声不再动.事实上,她的歌艺已更上一层楼.三年前,她的歌可以撩动心魄;今天,她却可以一曲惊天!

我马上感到她的歌唱足以令她身陷险境.

我不是普通的郎中.三年来得上天眷顾,我的医术已赢得高门大族与有能力一掷千金者的信任;朝中大臣,不惜重资以确保明艳照的青楼花魁,能达天听的宦者;我甚至有两次得贵妃娘娘召见问疾.我获赐金鲤腰牌可出宫禁替妃嫔公主治诊.

在这一切当中我也看到以前看不到的事.世但见盛世繁华,我却看到了官场的黑暗残酷.只要一言之失也可以带来杀身之祸.我看到朝中位极臣者一夕之间殒落;我见过令震慄的酷刑,我也感觉到锦绣屏风温香软玉外的大唐在边陲之地已响起令不安的闷雷.

有时,我会在梦中惊醒,全身冒着冷汗:梦中我对皇上,贵妃娘娘,又或太子公主,甚至她们饲养的小犬之疾束手无策!我知道富贵可垂手而得,也知道万一失误后累堪虞.但我已没有退路.没有皇上批准,谁敢轻言致仕归隐?

而何满却似对切身危机毫无察觉.她现在已很少唱水仙花这样的曲子了.她唱的都是有关平百姓所遭遇的种种难灾;她唱的是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的不公;她唱的是朱门酒臭,路有冻死骨的悲惨;她唱的是揭露为官者的贪,为富者的不仁;她唱的是为了妃子一笑,一骑红尘千里把岭南佳果飞马送长安,皇上看见贵纪贝齿啖嚐时的龙颜大悦,而在田野被快马践踏的孩双亲嚎天长哭;她唱的是年年征战好令葡萄与美经玉门送已黛三千的大明宫;她唱的是络绎不绝的征所掀起的尘埃,曾一度自发驯服于大唐的各民族在边吏虐下的敢怒不敢言;她唱的是农民的朝不保夕;她唱的是鼙鼓之音在帝国边陲已隐隐可闻…

她的歌声为被压迫者带来安慰,一般百姓闻之暗泣;权贵闻之切齿!,

我为她的一曲一词一字感到惊心动魄.她绝不会以为这些都不会传到当权者的耳中吧!她是豁出去了,又或她是已看得太多,无发自效寒蝉.

这三年来她究竟怎么了?

她是遭遇了什么?抑或她是看到了什么?

有钱的家为了避免惹祸上身当然不会再邀请她献唱.她不再穿着由主顾送赠的绫罗.她只穿上素白布衣,身上除了一根玳瑁发钗外更无其他饰物.

当她在市集高歌时,所有都屏息静听;他们说那时连树上的鸟儿也会中止鸣声彷彿牠们也想聆听.

当权者骂她是大逆不道;百姓称她是「何满子」,那个「子」字是对有学问或有德者的尊称.她生活俭朴.那些来听她唱的只有能力放下数枚铜钱.她一一捡起,并欠身致谢;那双碧绿的眸子中晃漾着感恩之.

三年间,她成熟了,而且更艳光夺如果三年前她像是万千宠集一身的公主,现在她就彷如慈悲观音的代身.

我被她的歌声感动得难以自持,从怀中把一枚银锭放下.她却在我转身前阻止了我.

「我不收富的钱!」

在她的声调中是一丝冷意.

我却没有感到被冒犯.

「师傅,这是我衷心的小小敬意.而我的钱都是取之有道.身为医者,我不单为有钱的看病的.」

她有点惊讶,然后她欠身致歉.

「请恕小子无知冒犯.但我不能收下这个.阁下既为大夫,可否为家父诊断?」

「令尊有不适?」

她沉默起来,眼中是一片哀伤之色.

「如此,请姑娘引路.」

她住在穷巷之末端,与听她歌唱的为邻.

屋子暗黑,只有一盏孤灯.但倒是清洁整齐.

那曾为她以琵琶伴奏的老卧在席上

我为他把了脉.

可是他已病膏肓.

我把她父亲病从实以告,她饮泣起来.

「我会开方令尊舒服一点.我的僕会把药送来.姑娘也不必难过.毕竟生死迴生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