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是税务员(2)(8/16)

”  舅舅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只觉得,有一股冰冷的、彻骨的寒意,从我的脚底,一点一点地,爬了上来。

那天晚上,舅舅程伟最终还是被妈妈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默,给“请”走了。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走的时候,连晚饭都没敢留下来吃。

我们家的空气,在那之后,陷入了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但奇怪的是,就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寂静之上,我们家属院,乃至整个县城的生活,却像一锅被烧开了的水,突然变得喧嚣、嘈杂,充满了各种各样新鲜、荒诞,又让人眼花缭乱的事情。那段时间,我的注意力,被这些接踵而至的、看似与我们家毫无关联的热闹给彻底地吸引了过去。

第一件大事,是从我们家属院那几棵巨大的香樟树开始的。

一天早上,我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刺耳的、“嗡嗡嗡”的电锯声给吵醒了。我从窗户往外看,看到几个穿着园林绿化工作服的工人,正在砍我们院子里那几棵比我们楼还要高的香官树。那几棵树,从我记事起就一直长在那里,夏天为我们遮挡烈日,秋天

落下一地金黄的叶子。发布\页地址) www.4v4v4v.us

家属院里的退休老人们都急了。他们围着工人,七嘴八舌地质问为什么要砍树。带头的工人,很不耐烦地拿出了一张盖着红章的文件,说这是“县里统一规划,创建文明卫生城市”,这些老树树根乱长,破坏下水道,而且遮挡光线,容易滋生蚊虫,必须全部砍掉,统一换成“美观大方”的冬青和灌木。

人们说不过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巨大的、需要两个人才能合抱的树干,在一阵阵令人牙酸的电锯声中轰然倒下。

那一天,我们家属院,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刺眼的、毫无遮挡的阳光之下。

第二件大事,是关于“网络”。

林海峰的爸爸,那个有钱的林老板,在我们县城里,开了第一家网吧。就在我们学校附近,以前是一家倒闭了的录像厅。

那地方,成了所有男孩的天堂,和所有家长的噩梦。每天放学,都有成群结队的、穿着校服的男生,像着了魔一样,涌进那个挂着“冲浪族”招牌的、昏暗的门洞里。里面,总是传来激烈的、电子合成的枪炮声和厮杀声。

林海峰,理所当然地,成了那里的国王。他不再需要来学校,就能维系他的权威。谁想玩最新的游戏,谁想在他的战队里混个位置,都得去网吧里,孝敬他几瓶可乐,或者一包红塔山。

而曾文静的爸爸,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曾老师,则成了抵制网吧运动的、最激烈的旗手。他会在家长会上痛心疾首地,控诉网络游戏是“电子海洛因”,会毁掉我们这一代人。他甚至还写了好几封信,投到县里的教育局和报社。  但这一切,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那家名叫“冲浪族”的网吧,生意越来越红火。而曾老师,则因为他这种不合时宜的固执,成了很多家长和老师在背后议论的、一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发布页Ltxsdz…℃〇M

那段时间,我们县城,就像一个巨大的、光怪陆离的舞台。砍树的,下岗的,上网的……各种各样的人,带着他们各自的悲欢、欲望和挣扎,匆匆地,在我的眼前,上演着一幕幕的活剧。

我像一个贪婪的、初出茅庐的观众,被这些眼花缭乱的剧情,给彻底地吸引了。以至于,我几乎都快要忘记了,我们家那片小小的、看似平静的舞台上,也正在酝酿着一场,无人观看的、更深刻的风暴

妈妈依旧清闲。那种被架空的、无所事事的日子,像一层厚厚的、不透气的青苔,慢慢地,爬满了我们家所有的时间缝隙。她不再像一开始那样,

用疯狂的家务来对抗空虚。她似乎……习惯了。

在那片属于外部世界的、喧嚣的背景音之下,我们家的生活,陷入了一种极其古怪的、充满了矛盾的新常态。

妈妈嘴上,再也没有提过吕叔叔。他的名字,连同那本厚厚的《复活》,都像被施了某种沉默的咒语,从我们家的日常对话里,彻底消失了。她对我,甚至比以前管得更严。她会仔细地检查我的每一份作业,会因为我一个字写得潦草而让我重写半页。

我们家的晚饭时间,开始悄悄地,向后推迟了半个小时。从五点半,变成了六点。

起初我没有在意。直到有一次,我饿得厉害,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还不做饭。她正坐在窗边,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杂志,听到我的话,头也不抬地说:“等天黑透了再做,凉快。”

我知道,她在撒谎。

因为我们家那扇朝北的窗户,正好能看到税务局大院的门口。而每天傍晚六点钟左右,那辆黑色的、四个圈圈的奥迪车,都会准时地,从那扇大铁门里,缓缓地驶出来。妈妈并不是在等天黑,她是在等那辆车。她想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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