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人(4)(3/20)

“不是的,呃,他昨晚还在家。不过有人打他手机,好像是紧急呼叫,所以他半夜便急急忙忙出门了。在到一半的时……”

“到一半?”

“啊,没什么。”

我低下头

“……好像听到是俄国佬出了什么事。”

“噢,俄

国佬啊!”

田冈先生厌恶地点点头

俄国佬指的是经常在纹别港出入的俄国籍船员。不知从何时开始,镇上的人们对他们便有些许恐惧感。为了购买在日本领海已经捕捉不到的螃蟹,大约从十年前开始在渔港和他们做生意,但是那群说若异国语言、以冷若冰霜的表情注视着我们的外来男性,总让人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毛骨悚然。

“话说港口从今天早上就骚动不安,海上保安局在陆地也显得慌张,而且海上保安宫从晚上就一直埋伏,大清早便开始检查俄国佬的入港船只。据消息透露,他们从本州岛运来了大批偷来的机车和汽车,打算大量非法偷渡到俄国。”

“哦……”一我点头附和。

强风咻地急急吹起。

收养我的养父腐野淳悟,任职于纹别海上保安局。保安局分为在陆上值勤业务的人,以及在巡逻船上直接在海面巡逻的人,淳悟是专门负责海上部分的海上保安官。巡逻船规定二十四小时都必须有人在船上待命,每个月因为会有几次轮值而不在家,冬天是为了巡逻流冰,巡逻船甚至会远渡王北方领土附近,淳悟总会有好几天都没回来。

只要淳悟不在,我便相当寂寞。

我从坡道上回头望向海面,俯视停泊的灰色巡逻船。“你会感冒喔,小花。”田冈先生说完,慢慢定下坡道。

我继续往上爬,终于回到宿舍。尽管可以搭公交车回家,但因为镇上人口持续减少的缘故,现在剩余的班数寥寥可数,尤其是学生的放学时问会挤得水泄不通。所以我总是反复地回头望着海,然后一边慢慢定回家。

如同长屋般五栋一排的公务员宿舍,是天花板低矮的平房,有着色泽黯淡的深红色铁皮屋顶,及涂上绿色油漆的窄长门扇为标志。附近有葱郁的草木,但在寒冬中,从设计成倾斜屋顶上不断滑落的雪却将其掩埋。屋内有宽广的厨房和客厅,以及作为寝室的一间三帖小房,是构造简翠却住来舒适的宿舍。

我取出戴在脖子上的项链,用挂在细炼前端的钥匙打开大门。走进冷飕飕的屋内,冻僵的手指打开电灯。昨天深夜慌忙冲出家门的淳悟,仍残留下一丝丝气息在房内。厨房餐桌上放置着咖啡空罐,我轻缓脱下手套,走近餐桌。解开的头发仍带着绑辫子所留下的微微卷度,朝着脸颊轻柔地垂下。

我拿起空罐,因表面冰冷的触感而打了个寒颤,同时轻轻地握在手中。双手彷佛抱着空罐似地,将嘴对上开口处,一股甘苦的咖啡香在嘴里扩散开来。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空罐好一会儿,就这么握住空罐逐一打开房间的暖气。点燃了瓦斯暖炉,以及打开地板暖气的电源。心想着爸爸回来或许会想洗澡,我便先放水,之后只要加热就奸。接着,我又因为等得焦躁,手上拿着空罐便直接冲出门外。

“噢!”

听见一道受惊吓的年老声音,我急忙站住。

大盐家的爷爷站在外头,他戴着毛线帽和耳罩,围起厚实的围巾。他穿起全套御寒的装束,拿着二口银色的小型相机,将相机镜头对准宿舍前雪柳的灰色枝桠,就这么回过头望向我,我下意识地轻笑出声。

“午安!”

“午安,小花。你突然从门口冲出来吓我一跳呐。”

大盐先生微笑着,眼睛下方堆满了皱纹。

在我还小的时候,大盐先生是在札幌和旭川拥有数间餐厅的社长,总是让我偷看见他从口袋中拿出塞满钞票的皮夹,印象中是一位表情严肃的老爷爷。然而因为两年前北海道拓殖银行出状况,导致北海道全失去荣景之际,他毅然决然将所有店面转手让人。在那之后,大盐先生从事业中退休,摇身变成一位温和的隐居老人。最近开始尝试年轻时一直感兴趣的摄影,如此度过每一天。尽管他说自己只是玩票性质,但每天仍兴高采烈地拍着纹别的风景。

大盐先生朝雪柳按下几次快门,然后再次踏上雪地离开宿舍。

我坐在宿舍前坑坑洞洞的低矮水泥围墙上。

拨开积雪坐上去,水泥的冰冷直达腰际。

我定定地俯视着海面。

从这里可以清楚看见冬天的鄂霍次克海。

泛着黑光的飞溅泡沫宛如颗颗冰粒,奇妙的大海无论怎么看都显得沉重阴暗。宣告着流冰到来的细长白色封锁线,隐约漂浮在水平线附近。逐渐结冻的大海如同冰沙般,整个海面带着黏着性:在当地,这景况被说成是大海想睡了,是一幅既寂寞又空虚的壮观景色。从我懂事以来,我便一直眺望着大海长大,来到纹别之后也一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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