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人(6)(18/23)

火随之升空绽放。我想起自己刚刚非常害怕的事,紧紧闭上双眼。一阵子后,电话铃声响起,淳悟起身拿起话筒。“小花?啊,她回来了。她说想要和我一起看烟火,是的……”只有短短几句便匆匆挂上,然后他不以为意地说:“他们说因为你不见,担心得不得了呢。”

然后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抬头看向窗外。

巨大的声响传来,烟火持续在夜空中施放。

他兴致索然地眺望着。

“机会难得,要看吗?”

“嗯……”

只要能不用离开他,烟火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但我依然点了点头。他用对折的毛巾裹住我,温柔地将我抱起。我们走出阳台,看见以火药制成的脆弱花办在幽暗大海上燃烧,转眼间便又坠落。夜风冷冽而干燥,我凝视着侧脸被烟火照耀、抱着我并即将成为自己养父的男人。我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他看起来既像是一个普通的温和男人,却又一副阴晴不定的模样,个性十分残暴;长长划开的细长眼睑,和我的双眼十分相似。

伴随着爆破般的声响,最后的烟火射上天际进裂。之后,海面仿佛虚幻般地宁静,呈现幽暗颜色的大海只是不停地涌动。

我们回到房间,淳悟从口袋中拿出一条细长的银色项链,正中央并不是挂着装饰。叩坠饰,而是一把作工粗糙的钥匙。

我好奇地看着项链,淳悟塞下。“这是你的钥匙。”

“我的钥匙……”

“思。虽然我们马上就要搬到公务员宿舍,但你没有这里的钥匙也困扰吧。”

我回想起自己按不到门钤的事情,于是点头附和。“但是,你可不要常常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很危险的。”淳悟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谨慎地将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

明明说我还是小孩而从我手中拿定耳环,淳悟却用对待成年女性的动作撩起我的头发,为我将项链仔细戴好在脖子上。梢早前才因烟火的绽放而绚烂的窗外,现在却安静得诡异,只听得见细微的海浪声,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的女儿,已经是属于我的东西了。”

我们近距离地凝视着彼此的脸,爸爸的双眸闪烁着调皮的光芒,而且充满莫名深厚的亲近感受。我第一次被大人这么望着,不知为何,有股远远袭来的悲伤涌上心头。“属于淳悟的东西……是指家人吗?”

“是呀。小花,你也觉得高兴吗?”

“嗯……”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似地闭上双眼。

脚步顿时有些不稳,我就这样倒进淳悟的怀中。被修长手臂揽住,紧紧抱住我身体的力道强劲到甚至感觉疼痛。我默默地被他拥着,那场冰冷的漆黑暴风雨再度于我的身体深处态意肆虐。

要是没有我一人被留下来就好了……不要叫我活下去,要是能让我一同死去就好了……爸爸是一个冷漠的人……当时,在我体内如此滚滚涌现的憎恨,囤积在心力交瘁的内心深处,至今丝毫未消……我们成为真正的家人喔,不要丢下我一人喔。我一边这么想着,眼泪便扑簌簌地流了下来,突然问,一个炙热而湿润、像是生物的东西在我脸颊上滑动。我惊讶地睁开双眼,淳悟长长的暗红色舌头就在眼前。他像是一只大型犬般,惹人爱地频频舔着因愤怒和憎恨流下的苦涩泪水。“爸爸……”“嗯?”“爸爸,好痒喔。”“思。”“就说很痒嘛。”“嗯……”相互玩闹了一会儿,两人顿时感觉滑稽,于是就这么相拥若纵声大笑。

一进入八月,气温骤然降低,如同夏天已经过去一般,拔尖的虫鸣声也随之远去。在盂兰盆节即将到来的前夕,淳悟出门去自己父母亲埋葬处扫墓。“因为我已经好几年都放着不管了,带你去见见他们吧。”他沉吟着,满脸厌烦地坐进车内,而我也紧跟在后,汽车爬上坡道,驶向了位在山上的墓地。

墓地周围的草木繁盛茂密,由于经过整理而相当整齐,但一想到坟里的大家都已经不在人世,反而徒增几分寂寞。淳悟站在一块墓碑前,像走投无路似地歪着头注视前方,干燥的风冷飕飕地吹过。

墓碑虽然刻着父母亲的名字,但由于父亲消逝在大海中,只有母亲的遗骨埋葬在里头。如果死掉之后,淳悟也会化为白骨埋葬在这里吧。环顾墓地,墓地内排列着无数相同的墓碑,每户人家的坟墓都一样。一想到这些人血缘相系,即便死去化为白骨也分不开,那些被大海吞噬的家人睑孔便再次于内心浮现,我不禁感觉不舒服,背脊窜起一股恶寒。

我看见淳悟只是一径瞪视着冰冷的墓碑,于是开口问道:“不拜吗?”

“……不要。”

“你妈妈是怎么样的人?”

“讨人厌的老太婆。”

他恶狠狠的语气,带着我从未听过的不悦。隐藏在自己内心的那场暴风雨,愤怒和嫉妒肮脏如泥炭般的情绪,这些和爸爸的愤恨有着同样的晦暗。我的憎恨和爸

爸的憎恨,不知为何就像双胞胎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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