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 第二部(59-61 [第八卷])(16/18)

“起来说话。”女头不只声音,连斜倚的坐姿都十分慵懒,看来被那车中少年肏得腿软的传言不假,非是怀春少女的臆想。

卢荻花没敢拿正眼看她,但馀光匆匆一瞥,总觉得兽盔下露出的尖颔嘴型十分眼熟,她确定自己看过这张脸,不是最近,而是在——

“……好了,就先这样罢。我乏啦,明儿再说。”女头听她扼要地报告完,扶著侍婢起身,迈步时的微妙迟滞不仅不碍诱人韵致,反促人想像她腿心子里的酸麻,但血骷髅似乎无意休兵,随口吩咐:“传膳之后未得召唤,谁都不许来扰我,听见了没?”却是对婢子说。

她虽问了少主对口谕的反应,明显对卢荻花的答复不感兴趣,思绪飘荡,有耳无心,聆听不过是虚应故事,权作统御手段而已,以免下属存了侥幸,日后办差便未必尽力尽心。

虽不紧急,垂问的毕竟是军情,两人说话时血骷髅摒退闲杂人等,只留一名婢女随侍,业已扶着她同去,这点也算是帮了卢荻花大忙。

女头连背影身形,都令她莫名地生出熟悉之感。卢荻花一待主仆俩相扶著穿过吊帘,立时闭目垂首,从记忆中唤出那名与血骷髅像极了的人,轻按扶手,袅袅起身。

行经外侧的僧帽椅,随手拎起搁在上头的双层斜飞凤帔披上肩,撕开裙衩,露出裸腿几至髋部,再戴上鬼纹半面——血骷髅平时不戴兽盔,乃以与婢女同款的半面掩脸——跨出高槛时,已化身为无际血涯的主人

重新涌入院中整理马车的婢仆们纷纷俯首行礼,卢荻花傲然道:“都下去罢!未得召唤,谁都不许来扰我,听见了没?”声线几与方才血骷髅一模一样。

兽盔内藏有变声的机构,无法听见女头的原音,但卢荻花的口吻实在模仿得太像,加上走路、挥手的姿态气势就是血使大人人,谁也不曾

稍稍起疑。“你、你,还有你留下,其馀都出去。”众人无不依言而行。

被指定的三人当中,两名鬼面侍婢爬进了车厢里,另一名高瘦的鬼面武士赶紧将解下大半的缰辔七手八脚套回去,然而不知是天生手残,抑或不通马性,半天都弄不好,急得满头大汗。

天霄城多产良马,卢荻花及笄前便能在马背上翻转著玩儿,接触马匹的时间不比人短,赶紧上前接手。车内扮成侍女的末殇解下半面,将拢在前头遮去口裂的浓发拨回颈后,探头低喝:

“王士魁你别添乱!让她弄就好,你去把折阶收起来!”

卢荻花套好了两匹,忙把最后一匹马的缰辔整理起来,低道:“时间不多了,血骷髅若回院里,只怕要露出马脚——”

末殇心底喀登一声,面色沉落:“你翻了她的书斋?”卢荻花一耸肩,手上的活儿做得飞快,满脸的不在乎:“细作不就干这个?”

王士魁眼见两人又要杠上,急得打圆场:“不是,好端端的二位——”收起折叠踏阶的手忽被人抓住,却是为血骷髅驾车的老车伕。众人倒抽一口凉气,料不到此间竟还有人。黑衣老人身材矮小,约莫卸了缰辔便在矮树丛里觅地而坐,背对院子喝酒,诸人进进出出,却无一见得。

末殇一使眼色,卢荻花摇身一变,转出车侧时已充满迫人女王气场,修长的玉腿歧出高衩,单手插腰,冲着老人道:“你在这里做甚?还不滚了出去!”

人微眯起眼,似乎有些迷惑似的,不住上下打量女郎。他手劲极大,王士魁的腕子被箝得隐隐生疼,若运起新得的千灯手功劲自能抵御,但他对这门天上掉下来的神功颇有心魔,也恐激起老人疑心,或将杀人,忍着疼痛不敢挣扎,只频频咧嘴呲牙。

卢荻花心里着急,眼下只有她能套车,偏偏耗在这儿,如何是个了局?情急神分,突然间露出了原本的表情。虽只一霎,老人浊眸圆睁,冷不防去掐王士魁的脖颈,出手如电,竟也是会家子,而非普通仆役,口中咿咿呀呀叫了起来,张开的嘴里赫然不见有舌头

末殇蓦然省悟:“……他是聋哑人,听不见你说话!”听不见维妙维肖、几可乱真的嗓音和口气,“拟神化声形为下”的神技登时失效,所幸老人喉音喑哑,聋子又拿捏不准音量的大小,尽管已奋力出声,并未引起多大的骚动。

王士魁见局已破,运功将锁于喉间的枯爪扯开,猛将老人推出!

日一掌轰死马的惨状这两天夜里都没放过他,微拘道人屡屡梦见人

残尸拉耷著来向自己索命,拖着一地肝肠血污,害他连客栈厨房做的西红柿炒鸡蛋都见不了,遑论入口

这一推只用三成力不到,老人下盘一立,铁臂复来,死死箍着他的腰,怎么也挣不开。“……行了!”卢荻花终于套好了马,撑臂跃上辕座:“要走啦!快些上车!”

“……王士魁!”末殇大叫。

人无论如何也讲不出“别管我你们赶紧走”这种话,奋力扯著紧抱腰际的老头儿,几欲哭出:“大爷……不是!大爷你行行好……放手!别逼我……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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