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四十二章 君臣（2/3）

“臣不敢自比汲黯，但想陛下设三公九卿，意列朝言事。臣虽微言轻，但见义也不敢后身。列朝公卿不说有他们的道理，臣说也有臣的道理。臣纵其身，也不敢陷陛下于不义。”

天子在御案后端坐了片刻，向张鲸点点。

张鲸从林延手上将奏章取过。这奏章再度回到天子手上。

天子但见奏章上写着。

潞王大婚之费已越六百万两，太仓内帑变法十年之积蓄，一夕而空。

悉天下之珍奉圣母，具四海之财供潞王，所费黄金高于北斗，耗天下以肥王。

陛下孝太后，然民亦有父母；陛下悌兄弟，而民亦有手足。

皇上为一己孝悌，而夺百姓之孝悌。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一旦天下土崩，尽敌国，时黄金万贯、明珠千斛，又谁来守之？

林延奏章上字字令天子心惊胆寒。

天子将奏章一推，仔细思索了一阵，忽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又站起身来，负手走到殿中道：“林卿，朕明白了。”

天子自顾地笑了笑，似从中窥见了什么，没错，是朕看了一切诡计。

“这奏章是不是户部尚书张学颜让你上本的？他是张太岳旧党，六年前辽东巡按刘台，以门生弹劾座主张太岳时，辽东巡抚张学颜污其贪贿，御史于应昌弹劾之。故而这奏章是张学颜授意你上呈的，借潞王大婚之事所用太费，意在离间朕与太后，借此转移视听，阻止朕铲除朝堂上的党。”

想到这里，天子露出不出所料之色，当下对张鲸道：“你听见了吗？立即命锦衣卫将张学颜拿下！”

张鲸额上汗水下滴，他与张学颜可是政治盟友啊。张鲸还未答允，林延却出声苦笑。

张鲸上前道：“林延御驾之前，不可放肆。”

林延笑着道：“陛下，臣与大司农从未有过私，众所周知。”

“那就是张懋修，他与你乃同年，朕就不信，铲除楚党之事，他就没有上门找过你。你其言看似为公，为百姓请命，实暗中却党开脱，甚至不惜攻讦太后。林卿，朕视你为心腹，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吗？”

林延抬熟视天子良久。

天子见林延目光炙热，问道：“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不愿分辩了？”

林延摇了摇道：“陛下，可记得臣第一次侍君于文华殿讲时，向陛下说的魏征谏太宗之事。”

天子默然。

林延道：“魏征将上谏太宗的奏章，都私下抄录拿给史官诸遂良过目，成全己名，却陷君于恶名。但太宗皇帝却可以纳谏，不计较臣工之用心，只要十句话里有一句利于行的，就可纳谏，此乃千古仁君之德。”

“正如此奏章，陛下从至尾，只问臣是何所指使的，却不问臣这奏章里所言对不对。若陛下称臣有私心，臣确有私心。”

殿里的空气凝了一下，天子听了林延的话，不由身子微微前倾。

“臣的私心，是不想一百年两百年后，后世子孙读到史书时，指着那一个个的名字骂道，看那些，那些庙堂上蠹虫，他们受万民敬仰，食民脂民膏，却什么也不作，亡了天下！”

林延话里有种笃定的坚持，令天子动容。

天子叹道：“国事还未急迫到你说得这个地步，林卿你不要听外面那些危言耸听的话。”

“陛下，万历九年太仓银三百七十万两，支出四百四十万两，国库亏七十万两，另欠九边军费九十万两。潞王大婚用去两年太仓所，之后移藩，就藩又要向户部要百万两之巨，几万顷庄田，陛下此乃耗天下以肥一王。”

林延觉得还是把话说到这里，否则下一句‘潞王尚且如此，以后陛下之子子孙孙，又要有几个潞王呢？’就要出来了，打击范围还是不扩大的好。

天子急道：“够了，朕说得不是潞王。朕说的是张太岳，及他的党。张太岳贪墨这是真的吧！他柄政时刚愎自用，他声声不许朕这个，不许朕哪个，让朕俭朴以厚天下。可是他却怙宠行私。”

“朝臣们说他贪墨之数，不逊于冯保。”

林延闻言道：“陛下，前首揆为臣子却是有失当之处，但御史之言实夸大其词了。朝堂上的党已是除尽，再放任御史言官下去……”

天子打断林延的话，道：“朕说得是他贪污受贿！”

林延答道：“陛下，自古以来务实之，难为乡愿，难有清名，难全官声。天下惟有庸方无咎无誉。前首揆的功过，臣不敢置评，他在世时，臣与他也无半分私。只是宰相之尊，乃臣领袖，请陛下给予他身后体面，以后也给愿为死封疆，死社稷的大臣，将来一个报效国家的指望。”

天子冷笑道：“是非功过，皆已盖棺论定。张太岳，不，是张居正，他有功朕与太后都赏过，眼下是过，朕要数之。”

说到这里，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