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是税务员(3)(10/15)
们县地图的册子,一页一页地慢慢地翻着。
舅舅赖着没走,他在等妈妈开,借给他回乡下的路费。
我们家那台雪花牌的单门冰箱,是妈妈结婚时的嫁妆,比我的年纪都大。它平里总是任劳任怨地工作,只是在夜
静的时候会像一个得了哮喘病的老
,发出一阵阵“咯咯咯”的、吃力的喘息声。
就在舅舅喝下第三杯凉白开,正准备开要钱的时候,那阵熟悉的“咯咯”声,突然变成了一声尖锐的、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的“嘎——”,然后,就彻底地没了声息。
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墙上那只石英钟,还在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怎么了?”舅舅放下茶杯,茫然地问。
妈妈没有说话。她站起身,走到冰箱前,拉开那扇已经有些关不严的、沉重的冰箱门。里面,那盏总是亮着昏黄光的小灯泡黑了。一不算新鲜的、混杂着剩菜和冰霜味道的冷气,懒洋洋地飘了出来。
“坏了。”妈妈说,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的事。
舅舅立刻来了神,他觉得这是他一展身手、赖着不走的好机会。“坏了?我来看看!”他说着,就自告奋勇地,把冰箱后面的
拔了,又
上,反复了好几次,那台老旧的冰箱依旧像一具沉默的、白色的尸体毫无反应
。
“肯定是后面的压缩机出了毛病,”他拍着冰箱嗡嗡作响的外壳,用一种很专业的吻下着定论,“问题不大,我拿螺丝刀拆开看看,保准给你修好。”
他从我们家那个放杂物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把生了锈的螺丝刀,在冰箱后面叮叮当当地鼓捣了半天,弄得满地都是黑色的灰尘和油污。最后,他满大汗地站起来,摇了摇
,宣布是里面的线圈烧了,彻底报废了,没得修了。
那个下午,我们家,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台冰箱,一点一点地,失去了它最后的温度。冷冻室里那几根我一直舍不得吃的、红豆味的冰棍,最先遭了殃。它们慢慢地,融化成一摊红色的、甜腻的糖水,顺着冰箱门的缝隙,滴滴答答地流到了地上。
妈妈没有说话,也没有抱怨。她只是找来一块抹布,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摊从冰箱里流出来的、黏糊糊的体。她的动作,很慢,很机械,像是在擦拭地板,又像是在擦拭某种我们都看不见的、正在从我们生活中,一点点流逝掉的体面。
舅舅看着她那个沉默的背影,大概也觉得脸上挂不住,灰溜溜地不再提修冰箱的事了。
到了傍晚,冰箱里那些剩菜,开始散发出一微微的、变质的酸味。
妈妈站起身,把冰箱里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她把那些已经开始发黏的剩菜倒进了垃圾桶。然后,她拿着那块抹布,仔仔细细地把冰箱的里里外外都擦拭了一遍,直到那白色的铁皮外壳,又能映出影。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舅舅面前,从袋里,数出二十块钱,递给他。
“路费。你回乡下去吧。”
舅舅拿着钱,脸上有些发烫,他小声地嘟囔着:“姐,这冰箱……要不,我回去找问问,看能不能从废品站,淘换个旧的……”
“不用了。”妈妈打断了他。
舅舅走后,我们家,陷了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令
窒息的寂静。那台不再制冷的、空空如也的冰箱,像一
白色的、敞着
的棺材,立在厨房的角落里,无声地提醒着我们这个家的窘迫和衰败。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妈妈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地看着那张市区的地图。
她想逃离的,不仅仅是这个县城,不仅仅是那个会对学生扔笔
的王老师和那个充满了烟味与厮杀声的网吧。她想逃离的,是这一切。是这种眼睁睁看着冰棍融化成糖水、新鲜的饭菜变成馊水的无力感,是这种生活像一台老旧冰箱一样,在你面前,一
点一点地、不可挽回地坏掉的、缓慢的绝望。
更重要的是,她不只想让自己逃离。她也想让我逃离这里。她不想让我将来也守着一台会坏掉的冰箱,看着冰棍在我眼前融化却无能为力。她想让我去一个所有东西都是崭新的、不会轻易坏掉的、闪闪发光的世界。
夜,我被客厅里一阵细微的、拨动电话转盘的“咯噔”声惊醒。
我悄悄地掀开帘子的一角。
我看到妈妈穿着那件丝质的睡裙,像个梦游的一样,站在那台红色的电话机旁。她的手里握着听筒。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仿佛那的
就一直在等着这个电话。
“喂。”是那个我既熟悉、又恐惧的,沉稳而又温和的男声。
妈妈没有说话。她只是紧紧地握着电话,身体在微微地发抖。
我看到窗外那一点点微弱的月光,照在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那表像一个即将走上刑场的、自愿的囚徒。
“……吕局长,”终于,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