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 第二部(25-28 [第四卷])(15/19)

,就是他直不起腰。陆明矶发现自己不是无意间采行侧卧,而是只能如此,任何意图改变姿势的尝试,无不以剧痛作结,显是血骷髅重伤了脊椎所致。

残废固然可怕,然而,得名师青睐、获传绝世神功,风雨不辍勤修二十余载,于无数死斗中以命淬炼,使之名动渔阳的一身武艺,就这么付诸东流,毋宁更令人扼腕。他并非寻常武者,而是“渔阳武林第一人”唯一的衣钵传人,是师父殷切的盼望,连带使这份扼腕,也变得非比寻常起来。

“在你身上,有我的‘道’。”天痴上人对他说:“有朝一日,张冲、诸葛匹夫,和那最没出息的石老幺,会明白我是对的,我才是最有资格的那个人,打从一开始就是。你就是我的答案,你要证明这件事。”

这是师父对他说过最有感情的话语,那股难以遏抑的热切与骄傲令青年动容。

——如今,什么都没了。

想着想着,陆明矶眼鼻骤酸,满满的不甘、遗憾、愤怒等几欲鼓爆胸膛,恨不能仰天狂嚎,尽情发泄,但又清楚这毫无意义。

一切都没有了,做什么也没用,“金罗汉”三字从此自江湖除名,不比块墓碑更强;被师父认为有机会青出于蓝的《千灯手》,也失去了更上层楼的可能性。无尽的悔恨一点、一点地啃噬着蜷缩如虾的新残者,陆明矶张嘴却嘶嚎不出,痛苦颤抖着,任由涕泪爬满了脏污的脸庞。

“咿呀”一声,铁门推了开来,透进石窖的炬芒间滑入一抹长长的斜影,陆明矶忍痛扭头,见来的既不是血骷髅,也非方骸血,及腰的乌浓直发未簪未束,身上的布疋层层叠叠,如披几件大氅似,逆光的脸看不清五官,却像涂了垩粉般白得吓人,移动时不闻跫音,只发出氅角“唰——”滑过地面的细响,简直比幽魂还像鬼怪。

“……你也有今天哪,陆明矶。”

刻意压低的嗓音本该是尖亢的

,听着有些柴烟熏烤似的嘶薄,隐忍如伤,透着难以言喻的阴冷。

陆明矶认得这个声音,心底骤凉。“末殇?‘鬼舞蝶’末殇?”

披氅人阴恻恻一笑:“大名鼎鼎的‘金罗汉’记得我这妖人,荣幸之至。”

医者在刀光剑影的武林乃是珍贵的资源,技艺毋须太高,只消略懂做人,黑白两道都卖面子。毕竟刀口舔血朝不保夕,谁还没个两短三长?当大夫想当成武林公敌,老实说是极难的,偏生“鬼舞蝶”末殇便是一个。

数年前渔阳几座镇子连出大案,死者清一色是妙龄女子,死得都不清白。其中有两人出身江湖门派,引得群豪联袂缉凶,最后锁定案发时必于左近出没的“鬼舞蝶”末殇,以为涉有重嫌,欲除之而后快。

末殇脾气古怪,不与人群,被找烦了,出手也不客气,连伤数人,都是无法善了的重手;群豪眼看骑虎难下,来求陆明矶缉捕妖人。末殇修习的《古林残魂功》份属阴功,非是《鸣杵传夜千灯手》之敌,被陆明矶击破功体,沦为正道群豪的阶下囚。

到了这个份上,末殇仍矢口否认犯行,极言自己采不了花,本就无法对女子出手,听着像是有天阉一类的残疾,却不肯让有名望的大夫验身,说词遂不被众人采信。

陆明矶嗅得蹊跷,略一打听,才发现主导缉凶的“青溪剑隐”祖逸人与末殇有隙,其独生爱女久病,上门求医,却被末殇断然拒绝。一句“国手治不了短命”冷语令祖逸人怀恨在心,早在采花案之前,便以三番四次与他为难。

祖逸人未必有意栽赃,但前事不忘,难免干扰判断,双方梁子越结越大,终至无路回头

为免冤枉好人,陆明矶让众人善待末殇,先不以疑犯目之,他独力追踪采花贼所留下的线索,花了十天的时间,终于将真凶缉拿归案。

陆明矶带着人回到青溪山庄,召集群豪,开堂审问,出示铁证使其认罪,末了一掌将采花贼打死——讽刺的是,奸淫妇女在历朝历代都不是重罪,拿进官府一年半载就能出来,要肯送钱,有时连牢饭都吃不上。

武林中若遇淫贼糟践,十个里有十一个是私了,残酷之甚,往往骇人听闻。似乎江湖默许受害家属在报复的手段上可以抛却人性,再怎么残毒都是替天行道,不伤阴德,把惨不忍睹的淫贼残尸随意抛进山里喂狼后,还能回头做个好人似的。

陆明矶果断打死淫贼,当场便有受害女子的亲属表示不满,愤而离席;而当陆明矶问起该如何弥补被冤枉的末殇时,群豪突然安

静下来,个个眼神闪烁,还有人打圆场说“鬼舞蝶”也不是什么好人,练阴功的能是善茬么?便没犯这桩,肯定干了别的——

最后陆明矶从地牢里,捞出了奄奄一息的末殇,不只是遍体鳞伤的拷掠痕迹惨不忍睹,还有那令人发指的污辱和践踏。

末殇并非天阉,而是名“二尾子”,同时拥有男女性征,既有女子的胸乳,腿间亦叠生着阴户以及具体而微的阳物,乃是不折不扣的雌雄同体。陆明矶发现他时,末殇身上没有一处孔窍是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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